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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轼 其实没那么豪放

  这位少年成名的大才子留给我们太多的优秀诗篇,细致处如行云流水,激情处如万丈浪涛,让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已,被誉为豪放派词人的代表。但其实,“西伯拘而演《周易》,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”,苏轼的风流才情也是人生际遇的幻化和升华。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豪迈。他的人生也有个转变……

 

  

    苏轼坎坎坷坷大半生,每一场遭遇似乎都带有一定的戏剧性。

  22岁时,他在科举考试中以一篇《刑赏忠厚之至论》,深得主考官欧阳修的赏识,得中进士第二名,从此名扬天下。

  这位少年成名的大才子留给我们太多的优秀诗篇,细致处如行云流水,激情处如万丈浪涛,让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已,被誉为豪放派词人的代表。但其实,“西伯拘而演《周易》,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”,苏轼的风流才情也是人生际遇的幻化和升华。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豪迈。他的人生也有个转变。转变的地点,就在黄州(今湖北黄冈)。

  
一场小小的滑稽剧

  宋神宗元丰五年(公元1082年),是苏轼被贬到黄州当团练副使(没有实权、地位又低的地方武官)的第三个年头。那一年春天的某个上午,一首叫《临江仙》的词,在黄州城里疯传开了:

  夜饮东坡醒复醉,归来仿佛三更。家童鼻息已雷鸣。敲门都不应,倚杖听江声。

  长恨此身非我有,何时忘却营营!夜阑风静縠纹平。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。

  此词据传是“犯官”苏轼在前一天晚上酒醉后所写。黄州城的士庶百姓在街道上这里聚一堆,那里站一群,都在传诵着,并以无比同情的心理,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它所传达的“小道”故事:头一天深夜里,苏轼醉归长江边的临皋亭(苏轼的住地),因为家童已经熟睡,他连门也敲不开。想来想去,苏轼认为这正是逃脱“监管”的良机,于是在吟唱此词之后,把官服挂在江边,重新坐上送他归来的那艘小船,长啸而去了。

  黄州知州徐君猷(音同“犹”)听到这些传闻,又惊又怕。他与苏轼私交甚好,但还负有监管之责,一旦走失“犯官”,朝廷必然严加追查,那时他可就担待不起了!于是徐知州急忙带上衙役,亲自跑到临皋亭去查看。刚到门口就听见苏轼鼾声如雷,尚在梦中。徐君猷见状,不禁哈哈大笑:却原来,小舟虽已逝,学士正酣眠!一场陡然而起的风波就此烟消云散。

  这场小小的滑稽剧,宋人的好几种笔记都有或详或略的记载,一直被当作东坡居士看破红尘、达观处世的典型事件来流传。但其实,如果真正了解苏轼的思想性格,便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。这首词中,酒醉之后发出的“长恨此身非我有,何时忘却营营”的感叹,不正流露出他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着人生的际遇与出路吗?

  此事过后没几天,苏轼与黄州的几位朋友到州城东南郊区、一个叫沙湖的地方,去勘察田地,准备买来“躬耕垄亩”。当时遇到了大雨,苏轼就又写了一首回忆人生道路、抒发人生感慨的《定风波》词:

  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
  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

  这首词,很多解说者们都称赞它是苏轼历经磨难后所产生的“坦荡旷达人生态度的自我表白”。这没有错,但从词中“穿林打叶声”、“料峭春风”、“向来萧瑟处”等等意象和场景描写中,我们难道没有感觉到,这位文学家在黄州期间,其实时时都在反思自己悲剧性的遭遇和曲折的人生轨迹吗?

  哈哈一笑,和夫人相别

  苏轼在大江边的临皋亭和沙湖山路上所回忆和伤感的,就是导致他在湖州(今浙江湖州)知州任上被逮捕、拘押,并被流放到黄州的“乌台”诗案。“乌台”即御史台,因官署内遍植柏树,常有乌鸦栖息筑巢,又被称为“乌台”,是朝廷的最高检察机构。

  3年前,也就是宋神宗元丰二年(公元1079年),那个骄阳似火的七月二十八日,时任湖州知州的苏轼得知:自己因为曾经在一些诗文中表达不同政见,讽刺王安石新法,已被“乌台”的群小罗织罪名,甚至会被冤枉为讽刺新法的主要支持者神宗皇帝。他们立了案进行审查,马上就要来抓苏轼进京法办。

  苏轼深知政治斗争的残酷,于是匆匆办理了告假手续,并将州中事务移交给州通判祖无颇,由他暂代知州之职。谁知刚办完这些事,朝廷所派遣的钦差大臣皇甫遵已经气势汹汹地闯进州衙官厅。这位官居太常博士(太常寺官职,负责教授弟子)的钦差,还没遇到过像这样可以抖官场威风的机会。他身着官袍官靴,手持朝笏(音同“户”),挺胸昂头,当厅而立。身后是他的儿子和两名面目狰狞、白衣青巾、全副武装的京城御史台大兵。

  苏轼为官多年也未见到过这样唬人的阵仗,心里不免发虚,先躲在屏风后面与祖无颇小声商议半天才出来迎接。只见他身穿朝服、头戴朝冠、手持朝笏走到前厅,代理知州和衙门里的其他官员则通通头戴着小帻(音同“则”,古代的头巾),跟从在苏轼之后。

  在可怕的沉默中,苏轼面对钦差行礼,然后开口说道:“我自知得罪朝廷的地方很多,今天一定会赐死。死固不敢辞,只是想求钦差大人同意我回后堂一会儿,与家人告别。”皇甫遵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一句话:“还不至于如此!”

  随后,皇甫遵出示了文书。原来不是苏轼想象中金黄色的“圣旨”,只是一份由御史大爷们用普通白纸写就的革职逮捕令而已。“拿下犯人,立即上路!”皇甫遵一声吆喝之下,两个凶神恶煞似的大兵立即冲上前去,将苏轼五花大绑,拉着就要走……

  这时后堂传来一片哭喊声——苏轼的夫人王闰之带着全家老幼,追赶到前厅来了。豁达的苏轼在这生死离别的关头唯一想到的,是如何安慰自己的家人。他猛然想到宋真宗时,山林隐士杨朴告别老妻的故事:那时有人向朝廷举荐隐士杨朴,说他擅长写诗,于是真宗皇帝在朝堂召见杨朴,令他当场作诗。杨朴推辞说不会,真宗问道:“那你这次进京时,有人写诗送行吗?”杨朴回答道:“只有臣的老妻写了一首七言绝句,‘且休落魄贪杯酒,更莫猖狂爱咏诗。今日捉将官里去,这回断送老头皮。’”真宗听了哈哈大笑,知道杨朴无意为官,就下旨放他回家了。

  苏轼想到这里,就对王闰之说:“夫人,你就不能像杨朴的老伴那样,写一首诗来送送我吗?”王闰之听了,不觉失声一笑。苏轼也哈哈一笑,然后就势转身,大踏步走出州衙。

  州衙外的大街上,万头涌动,人声鼎沸。顷刻之间,苏轼由一位声名赫赫、政绩卓著的地方官员突然变成了镣铐缠身的阶下囚,这让湖州百姓感到了极大的不平!他们眼见敬爱的父母官落难,纷纷失声痛哭,聚集到了州衙外来为苏轼送行。

  人群中有不少勇敢者对着钦差大臣大声质问:“堂堂朝廷命官,像鸡犬一样被人随意捆绑着拉走,这样做算怎么回事?他犯了什么罪?”钦差及其随从对百姓不理不睬,押着苏轼,快马加鞭往官道上疾驰而去,以便尽快赶到江边,然后坐船奔赴汴京(今河南开封)复命。

  苏轼被押送上京,他的家人也受了不少苦!长子苏迈奉母亲之命陪同父亲入京,皇甫遵却不准他坐船。苏迈只好追着船只在岸上徒步相随。而夫人王闰之则带着家人乘船去河南商丘,投奔苏轼的弟弟苏辙。不料刚离开湖州,御史台的老爷们又下令搜查苏家,并派人马沿途阻截。他们追到宿州(今安徽宿州),将苏家船只团团围住。兵士们奉命冲上船去翻箱倒柜,搜查苏轼所写的文字。夫人气愤不过,便把被大兵们翻弄得乱七八糟的残存文稿全给烧了!

  苏轼七月二十八日在湖州被逮,八月十八日到达汴京。一到汴京就锒铛入狱,直至十二月二十八日圣谕下发,苏轼被贬往黄州,他在御史台的狱中总共被关押了130多个日夜。“八”与“十”在世俗的眼光中都是吉利和幸福的数字符号,但在苏轼那里却似乎变成了灾难的象征!

  
被越贬越远

  然而,苏轼天生是一个诗人,是一个只要置身于适合他写作的自由环境中,就要挥毫动笔的人。

  不信你看,在汴京,他刚刚被放出御史台监狱,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作诗自豪地宣称,以后还要继续写作:“平生文字为吾累,此去声名不厌低。塞上纵归他日马,城东不斗少年鸡。”

  到黄州之后,苏轼以相对自由之身,同时又受到赤壁风月的感染,写出了传诵千古的文学名篇《赤壁赋》、《后赤壁赋》、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等等,文学创作出现了第一个高峰。两篇赋篇幅较长,现在我们仅来读读这首大气磅礴的怀古词吧:

  大江东去,浪淘尽、千古风流人物。故垒西边,人道是、三国周郎赤壁。乱石穿空,惊涛拍岸,卷起千堆雪。江山如画,一时多少豪杰!

  遥想公瑾当年,小乔初嫁了,雄姿英发。羽扇纶巾,谈笑间、樯橹灰飞烟灭。故国神游,多情应笑我,早生华发。人生如梦,一樽还酹江月。

  这首词,思想内涵无疑十分丰富,但从其中对周郎“雄姿英发”的称颂,对自己身世遭遇的感叹来看,苏轼无疑仍在对自己人生道路进行反思与回顾。

  在“乌台”诗案之后,苏轼的人生可算是跌宕起伏:神宗元丰七年(1084年),苏轼奉诏离开黄州,赴汝州(今河南汝州)就任。由于长途跋涉,旅途劳顿,苏轼的幼子不幸夭折。恰巧不久神宗去世,太后执政,以王安石为首的变法派被打压,苏轼终于得还朝中。但他看到获得权力的新兴势力废尽新法,拼命压制“王党”,又忿忿不平地批评,认为两者不过一丘之貉。至此他是既不能容于新党,又不能见谅于旧党,只好再次外调。在这之后,北宋朝廷新旧势力几度更迭。但苏轼却是越贬越远,甚至被贬到了海南,最终在建中靖国元年(1101年)死于北归复任途中。

  然而,和命运多舛相伴而生的,却是苏轼的文风越见豁达,从在黄州时的感慨、反思,到后来胸襟高旷、挥洒自如。一代文豪,笔下藏万卷,气势浩然。坎坷的人生遭遇使他创作出了堪称经典的文学作品,这是苏轼不幸中之大幸,也是中国古代文学的大幸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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